揭示六大问题和隐患 提出三大原则六项建议

《三孩催生政策对妇女生育权影响研究报告》发布

提高生育率应优先从国情入手

不应以侵犯妇女权益为代价

2025年3月6 日，国际“三八”妇女节前夕，民间组织“三孩催生政策监察网络”（以下称“监察网络”）发布了两万余字的《三孩催生政策对妇女生育权影响研究报告》。该报告汇总了中国政府迄今出台的催生政策、概述了政府的各种催生手段、以及呈现了催生政策在各地的具体实施状况，尤其是指出了有待观察、以及可能存在问题的政策，集中披露了政策执行中的偏激和过头倾向。该报告还研究了国人生育意愿及态度，讨论了婚姻制度对生育政策的影响，以及对比了多个国家的生育政策。在上述调查研究和分析的基础上，该报告列出了六大新问题和潜在隐患，并提出了三个方面的原则性建议和六个方面的具体政策建议。

据“监察网络”成员、来自广东的女律师陆妙卿介绍，该网络成员包括资深女权倡导人士、曾代理过计划生育案件的女律师、以及女记者、NGO人士等。网络成员们注意到， 2021年中国放开了三孩生育政策，此后各级政府不断出台各种措施来鼓励生育。然而，该网络成员们观察到，其中一些措施已经引发了舆论争议和公众担忧。例如地方政府工作人员电话询问育龄妇女生育计划、群发号召生育的短信、以及限制结扎手术和流产药物，个别地方政府并且筹备出台号召党员干部带头多生的政策。凡此种种，民间称之为“催生”。由于生育行为主要由妇女负担，这些“催生”行为也严重影响到了妇女生育自主权。

目前过头和偏激的催生政策出现在少数地区，但随着政策的不断推出和地方上的进一步落实，不合情、不合理、不合法的现象会继续增多。而且，监察网络的成员们认为，由于计划生育政策曾经成为“基本国策”而影响了几代人，很难预料三孩催生政策未来会不会也成为“基本国策”、会不会也启用 “计划生育一票否决制”予以强力推动。因而非常有必要早关注、早研究、早推断走向、早发警示。

该报告由北京的研究团队自2024年9月份起开始撰写，通过对政策文件的梳理、互联网信息的收集、以及对育龄妇女的线上和线下访谈，于10月底形成了一万五千余字的初稿。其后经过了网络成员们的四轮修改，并专门于2024年11月和2025年2月举办了两次研讨会，报告最终于2025年三月定稿。

现状：六大问题和隐患

首先，是妇女生育自主权受到不当限制。例如，山东、福建、河南等地出现了男性结扎手术被拒的现象，使妇女的避孕选项减少。有当事人被医务人员告知：“国家下文不让做了”、“由于计划生育政策的放松，医院就已经不做结扎手术了……”。而对单身妇女使用辅助生殖技术的限制仍未取消，影响人群包括异性恋单身妇女、离异妇女、以及同性恋等性少数妇女。2024年8月，媒体广泛报道了单身妇女冻卵维权案件最终败诉。

第二，妇女隐私权受侵犯。例如多地网友表示接到社区工作人员电话，询问个人结婚计划、备孕计划等，带来普遍的舆论反感。该报告尤其担忧，“大数据”时代，生理和医疗信息、约会及同居信息等极其容易被追踪、泄露、甚至转卖用于诈骗。

第三，三孩催生新政对体制内外的影响有差异。行政单位、事业单位和国企等“体制内”人员有更稳定的职业保障和更易落实的生育福利，更可能接受催生政策。对于体制外喜欢孩子、有意愿生育多孩的妇女来说，这种差异加剧了社会不公。

第四，过头宣传带来压力、引发反感。例如，2023年“七夕节”前夕，西安政府部门给民众发送“催生”短信：“愿您爱情甜蜜、适龄婚育、优生优育，共创生育友好，赓续中华血脉，共担复兴重任！” 在社交媒体上引发群嘲：“用你的时候是韭菜，让你生的时候谈血脉。”“赓续牛马血脉，共担韭菜重任！”

监察网络预见，今后在网络上质疑婚姻制度和三孩政策的言论将会面临严厉的审查，婚育方面的讨论将会越来越“一边倒”。2025年1月19日，中共中央网信办启动“清朗·2025年春节网络环境整治”专项行动，专项行动重点整治6方面问题，而排在第一方面的问题就包括了“刻意渲染鼓吹不婚不育、反婚反育等话题”。

第五，报告关注了从“党员干部带头”走向全民强制的隐患。报告指出，四十年前中国的“一胎化”计划生育的压力化和强制化做法，就是从号召党团员、干部、国企、事业单位，逐步推广到全民的。

第六大隐患，报告关注了传统多生群体受到的双重压力。如农村地区妇女、某些宗教群体妇女，在政策及传统的双重作用下，生育自主权会否受到进一步挤压？报告认为需要进一步观察。

思考：提高生育率不应以侵犯妇女权益为代价

报告认为，提高生育率，必须建立在尊重妇女权益、提供公平发展机会的基础上。

报告首先认为，为提高生育率而侵犯妇女权利，不正当、不道德，且违法。根据中国政府的国际承诺和国内法律，生育是权利而不是义务，妇女有生育子女的权利，也有不生育的自由。

其次，报告指出，通过强制或压力手段“催生”、限制避孕和堕胎，对妇女的伤害可能非常严重。将使得妇女在尚未准备好的情况下怀孕和生育，破坏妇女的学业和职业规划、以及家庭的财富积累计划和子女教育安排，并有可能使得妇女被迫成为未婚母亲，还有可能使得妇女被迫寻求昂贵且不安全的地下堕胎。

近年来出现了一些说法，认为生育率低迷将导致劳动力短缺、经济衰退。针对这些说法，该报告明确提出了自己的第三个思考：生育率低迷没那么可怕。报告举出了多个人口小国的例子：以色列人口仅九百多万，但高新技术产业举世闻名。瑞士人口只有八百多万、芬兰人口更是只有五百多万，但依靠强大的制造业和科技创新，依然在全球经济中占据重要地位。报告认为，中国目前的人均GDP与上述国家相比，都有数倍的差距，提升空间巨大。中国完全可以通过提高人均生产力，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。这种发展战略，即便仅从效果而言，其现实性也远胜于通过剥夺妇女生育自主权来增加人口的发展战略。

第四，报告认为，在当前人类社会的文化背景和科技背景之下，“催生”政策不可能大获成功，为了不太可能成功的催生目标而侵犯妇女权益的做法，就更不足取。韩国、日本已经实施鼓励生育政策多年，生育率仍屡创新低。即便是法国、瑞典等高福利国家，政府提供高额育儿补助、男女共享育儿假、免费托儿服务，相较大多数国家的政策效果已经相当成功，生育率也始终在1.5-1.9之间徘徊。而曾推行“强制催生”政策的罗马尼亚，1966年的770号法令禁止避孕与堕胎，人口出生率短暂提高之后也迅速下滑，成为失败的人口政策典型。

建议：优先着手国情因素

该报告建议，中国的人口和生育政策应当遵循一些原则性。原则之一是应当充分尊重个体选择权，在政策目标与个人权利两者之间取得平衡。原则之二是优先由国情因素着手，会相对容易。而全球性因素、区域性/文化性因素的逆转难度较大。报告中列举的国情因素有：清理 “一胎化”政策历史遗留问题、促进职场性别平等及男性育儿责任、以及完善婚姻家庭制度。报告提出的原则之三是，应重点关注有生育意愿的人群“想生而不能”的问题，消除这部分人受到的社会障碍和限制，促成这部分人生育愿望的实现。而不是去强制那些没有生育意愿的人、号召那些不想要多孩的人。

在具体政策层面，报告提出六大建议，首先是取消一些现有的规定、限制或禁令，保障个体生育自主权。如“二孩”、“三孩”之类生育数量规定、对流产药物的过度限制、对堕胎及结扎手术的过度限制、对单身妇女使用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的禁令。

其次，报告细化了“一胎化”政策历史遗留问题的清理，例如为汶川地震造成的数以千计失独家庭提供支持计划，兑现一胎化政策承诺的“政府养老”，退还当年因“超生”罚没的款项或征收的社会抚养费，实现在计生问题上的社会和解。

第三个具体政策建议聚焦于落实就业平等，保障妇女的就业权和职业发展。例如，支持和鼓励民间公益机构、律师事务所和公益律师的监督行为和法律援助行为。又例如，“体制内”单位招聘时，同等条件下应当优先招录妇女。

第四大建议围绕育儿支持服务。包括加大对低收入家庭的育儿补贴力度，支持民间组织、尤其是家长组织对托育机构的监督，支持、鼓励大中型用人单位设立托儿设施，增加弹性工作机制的普及力度。

第五方面的建议是强化权利保护与社会保障。例如处罚“电话催生”等侵犯妇女隐私的行为，将无业妇女等纳入保障范围，以及允许妇女使用丈夫的生育险。

第六方面，该报告建议政府顺应现代社会观念转变，要避免贬低“少生”或“不生”，减少社会反感。倡导男女共同承担育儿责任，延长男性陪产假/护理假/育儿假。另外要 完善婚姻制度、支持多元化家庭结构，营造对非婚生儿童、同性父母儿童的友好型社会，保障这些儿童免受歧视。

中文报告全文链接：三孩催生政策对妇女生育权影响研究报告.pdf

报告的AI英译本：Three-Child Policy Report_English.pdf